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
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
杜甫的《观刈麦》,诗人亲自到田间地头目睹了一千多年前唐朝时期农夫五月割麦农忙的景象,只要华夏子孙生生不息的生活劳动在这片土地上,每年的五月都是农忙月,收麦子的火热景象就会年复一年的循环往复,小时候在农村,每年五月割麦是大事,那时候生产力不发达,机械化未普及,像我们洛阳这边丘陵地带,庄稼靠天吃饭,割麦都是靠人用镰刀一把一把割下来,打成捆,箩筐挑,或者牛车拉到家里打谷场上,摊晒,然后脱粒,我印象中也见过靠牛拉石板一圈又一圈轧过去靠重力脱粒的,不过没几年都发展到机械脱粒,叫打麦机,那时真的很忙,昼夜不休,麦子熟的那几天必须抢收,否则麦子熟透了,麦粒脱落掉在地里,就可惜了。
白天每家每户青壮劳力全部出动,割麦,装车,卸车,小孩子负责在地里拣遗落的麦穗,那时候小学有专门的假期叫麦假,二十天左右,假期结束后需要给学校上交十几斤麦子,相当于一个硬性作业,至于学校收的麦子,积少成多,少说也有千百斤,用途哪里去了,磨面吃了还是换西瓜吃了,不得而知。那时候到乡村卖西瓜、其他水果、挂面、大米的商贩,接受现金和麦子兑换两种支付方式。那时候的收麦子农忙景象真的热闹,印象深刻,天气炎热,知了聒噪不停,挥舞镰刀,挥汗如雨,那时还是六七岁的我们,每天除过在自己田里、路上拾麦穗之外,另一个重要任务是晌午头上送饭送水给在地里忙碌顾不上回家吃饭的大人们,记得有一次,把父亲的半个洋葱遗落在路上,还顺着原路来来回回找半天。
那时农忙比的就是谁家劳力多,亲戚之间相互借调劳力帮忙很常见,当我十四五岁时也被当做青年劳力被借调到亲戚家帮过忙,那时候浑身有一疙瘩力气。壮小伙儿一个!那时的农忙持续十几二十天,不分昼夜连轴转,白天割麦,晚上打麦(脱粒),整个村镇灯火通明,机器轰隆隆开个一夜,我那时负责手持麦杈挑麦秸秆,很多时候忙完已是后半夜,直接靠在麦秸秆堆上睡了,麦子都收完后的一个收尾工作就是搭麦秸垛,这可是个苦累活,而且需要找人帮忙,最少需要五个人,多是找几个邻居一块搭,我那时主要是负责踩踏,即是在麦秸基面上来回大步转圈,作用是把麦秸踩的紧实,深一脚浅一脚,如行走在冬天厚厚的积雪上面。麦秸垛有大有小,依据麦秸量多少,至少需要一上午功夫,中午主家会准备一桌丰盛的菜肴,作为犒劳,时令果蔬自不必说,还要到集镇割几斤肉,招待专用酒几乎都是啤酒,洛阳地区喝的最多的就是洛阳宫啤酒,至今还有,瓶子容量大,度数高于其他牌子啤酒,其他啤酒一般6-7度,洛阳宫则是14度。就是大伙儿说的“劲儿大”。我们小孩子不喝啤酒,也不能喝,大人们也会给我们买饮料喝,那时候时兴的王屋山牌饮料,第一次喝那饮料,感觉真爽。不相信时间竟有这么好喝的玩意儿。人们围在一张桌上,吃着喝着欢笑着聊着,气氛很好,今天你请我帮忙,明天我喊你帮忙,互助合作,和谐友善。
忙忙碌碌到最后的一个环节就是摊晒,打谷场上、平房上是主要场地,每天早上把麦子一麻袋一麻袋运到场地,倒出来,摊开,过个把小时拿麦耙推推翻翻,有时候还要防范鸡鸭去偷吃,所以中午还要不时去巡视,若看见一群鸡在啄食,登时火了,跑过去轰走,拣石子或土坷垃投掷过去驱赶。晒麦子那几天最怕变天,本来大热天,烈日炎炎,万里无云,最反感的就是正午休的气候,突然乌云密布,山雨欲来,被大人急促叫醒,迷迷糊糊跟着跑到打谷场,七手八脚推拢成一堆,争分夺秒灌装,一麻袋一麻袋垛成一堆,盖上塑料布,边缘在砖头木棒压好,防止雨水渗漫进去。有时雨来的急,没灌装完雨落了,有些庄户的麦子被大雨浇透的也有,六月天小孩脸,说变就变。农忙完全结束后,吃上了新麦子磨面蒸的馒头,香甜筋道,心内美滋滋,不负一番辛苦。
紧接着就是交公粮,拖拉机一辆辆,满车送到当地乡镇上的粮管所,过秤验收。以上都是印象里儿时五月麦忙时节的景象,现如今,洛阳老家这边依然会有麦忙,但景象大有不同,乡下人口少了,甚至整个村子都是空的,平时都定居县城或市区,收麦子才回来,种的麦子也少了,很多人没地了,而且没有人镰刀割麦,都是收割机去割,省事多了,需要人工参与环节就是把麦籽装袋运回家,摊晒,晒干,留点自己吃,剩下的都卖给粮贩子了。
昔日麦忙景象不再那么热闹,打谷场没有了,灯火通明不再会有,社会在进步,观念在改变,人们逐渐解放四肢,儿时的五月麦忙景象或许永远只存在在记忆里。乡村老家,房舍依旧,杂花草树,无限葱茏,绿色氧吧,清凉世界,不见猪狗牛羊,不闻鸡鸣鸭唱,听不到一狗吠而全村狗吠式的犬歌互答画面。夜色寂寂,满天星辰。好久不曾清梦,今夜当安睡。
追溯儿时老家洛阳五月割麦农忙景象 有趣深刻值得怀念